导语三国乱世，群雄并立，战火不断。鼎食者智谋天下，行伍者浴血沙场，布衣者命如草芥。《讲武堂》与三国沙盘战略游戏《率土之滨》联合推出三国系列军史科普文章，解读三国乱世背后的战争密码。

　　在一片茂密树丛的阴影中，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人带着几分好奇望着百步以外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只见这名骑兵的面相，明显不是汉族，而是面阔鼻宽的北方游牧民族。管他是怎么回事呢?阴影中的人平静地推测了一下自己与骑兵之间的距离，深吸了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图：弩依然在现代特种作战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这是现代战争的场景?当然不是，这是三国时期蜀汉与曹魏作战中经常能出现的场面。当曹魏的乌桓名骑，遭遇蜀汉的诸葛连弩，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呢?

　　三国前的步骑车战

　　在战国之前，中国的战场一度被战车所统治，一个国家拥有战车的多少，成为国家实力的重要象征，春秋时“千乘之国”就已经是中等水平以上的诸侯势力。目前，考古发现所见最早战车是公元前2500年乌尔城墓葬木旗拓片上的苏美尔人战车，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后世战车的庞大装备，拥有一个巨大的车厢，可以方便的塞入多名战士，还能运载士兵们的武器，从这辆车的形制上看，这就是一辆普通的大车，很可能临时蒙上了皮革。但是，拉车的牲畜并不是马，而是四头驴子。

　　图：苏美尔人战车想象图，和后世高大威猛的战车相去甚远

　　苏美尔人用驴拉车也是迫不得已，马匹的驯养技术在当时尚不成熟。直到公元前1900年，赫梯人造出了最初的双轮双人马拉战车，这种能够在荒原上驰骋的装备后来经由喜克索斯人传入古埃及。

　　在中国，公元前2000年左右的夏朝已经拥有了专司战车的官职“车正”，在其后的商周两代，以战车为核心的作战体系发展到了高峰，商代战车崇尚速度，周代战车更加成熟，春秋战国时期则开始出现战车与步兵配合作战的新的战争形势。在秦始皇兵马俑中，战车依然是战场的核心，弩手、弓箭手、骑兵都是围绕着这些战车存在的附属兵种。秦军的侧翼部队依然是以战车为主，辅以各种轻装单位。

　　图：春秋战国级秦代的“一乘”并非一辆战车而已，而是以战车为核心的独立作战体系

　　然而，战车在战争中的地位，随着另一种高机动兵种的发展被迅速削弱。秦汉之际骑兵的发展，深刻的改变了战争的形态：高机动性的骑兵战术，让臃肿的战车体系在战场上难以跟上节奏。本来，在西方世界，骑兵是可遇不可求的，希腊也好，罗马也好，骑兵的“产地”极为有限，几乎成为几个马上民族的“专利”。强大如罗马人，也不得不雇佣高卢、日耳曼和努比亚骑兵，凯撒为了团结高卢骑兵，甚至让其中一些人进入罗马元老院担任元老，但是汉族却在秦汉时期完成了农耕民族自行培养骑兵大兵团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始，中国的军事家们发现了骑兵可怕的战斗力。为了培养汉族骑兵，秦汉建立起一套在农耕区域培养马匹的体系，这套名为“马政”的系统为中国提供了数十万匹骏马，让骑兵不再是游牧民族的独占“装备”，并最终在汉武帝手中凝结为一支能够击败当时全世界最强大的天赋骑兵匈奴的无敌骑军。

　　图：霍去病墓前著名的“马踏匈奴”，马匹从游牧民族的利刃，变为中原王朝对抗游牧民族的象征。

　　天下名骑出乌桓

　　即便有了马政，中国最强大的骑兵，仍然来自游牧民族。这实际并不奇怪，因为游牧骑兵也被称为“天赋骑兵”，他们从儿时开始学习骑术和与之相关的射击和搏击技巧。在游牧生活中，骑术以及射箭搏击是牧民们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这样一来经过十几年的训练，游牧骑兵的单兵作战能力自然远非从参军后才开始培养的农耕骑兵所能相媲美的。

　　早年在汉高祖开始建立汉军骑兵时，就有匈奴族人参与。汉武帝后期，长水骑兵等少数民族天赋奇兵同样成为汉朝南北军中最强的骑兵。到东汉光武帝兴复汉室时，幽州周边的乌桓等少数民族天赋骑兵，再次加入汉军成为统治战场的骑兵之王。

　　到了三国时期，幽州等古代出骑兵的区域，最初并不在魏蜀吴三家手中。无论是西凉的马腾，还是辽东的公孙瓒都曾经拥有较为强大的骑兵。其中公孙瓒不但培养出赵云这样一骑当千的骑兵名将，以及白马义从这样以一当十的马上弓箭手，而且自己在年轻时也是敢于主动冲击数量数倍于己的鲜卑骑兵的骑兵名将。

　　但是在三国时期，由于配套装备不足，大部分骑兵冲击列阵步兵时不能一开始就硬碰硬，必须要通过弓箭等手段使敌方阵列失去秩序，然后才能发动冲击。更糟糕的是，马上弓箭手虽然拥有较强攻击力，但使用弓的拉力仅为步弓的几分之一，加之马上颠簸，单个骑弓手与同等水平步弓手对射时几乎没有胜算。

　　图：骑射看起来英姿飒爽，但发力方式和短弓本身体积的限制，让其威力难以与地面使用的弓箭相比。

　　不过对于三国时期某些天生神力的将领而言，利用马匹的速度和自身恐怖的个人战力，可以变身“人肉坦克”。三国时期吕布等骑术强大的将领，可以使用长短兵器强行冲击对方步兵阵列，突入杀人然后再绝尘而出。只不过，吕布这样的怪物算是百年一遇，在三国时期如果步兵列阵完备，骑兵一般是无法强行突破的。

　　图：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的形象与赤兔骏马密不可分。

　　因此，无论是公孙瓒还是马腾，虽然是天下闻名的勇将，但如果碰上袁绍这样拥有强大步兵战斗力的割据势力，也只能吃瘪。比如公孙瓒与袁绍进行界桥会战时，一度凭借骑兵将袁绍逼入绝境，但最终因为步兵失利，而被袁绍攻破大营。

　　那么打败袁绍的曹操到底依靠什么兵种呢?实际上这个问题要分阶段来回答。在击败袁绍实力并最终统一辽东前，曹操军队的主力是以“青州兵”为代表的精锐步兵。

　　这并不是说曹操击败袁绍前没有骑兵，许褚等天下闻名的骑将手下自然也有相当战斗力的骑兵部曲。只不过此时曹操骑兵的数量和装备都不值一提，就像他自己说的，袁绍出来混时有马铠300具，而自己的马铠不足两位数。

　　图：汉代铠甲

　　但是，依靠吃苦耐劳、坚定敢战的步骑部队，曹操逐渐吞并了西凉、河北，并且将袁绍的残余追到辽东。此时袁绍的残余已经和三郡乌桓等少数民族天赋奇兵合在一起。在白马决战中，曹操在骑兵数量、装备均不及乌桓的情况下，抓住对方队形不整的机会，以张辽和其他精锐骑兵为先锋，一举冲散了乌桓骑兵，迫降敌人二十余万。

　　图：甲骑具装，其实中国古代的披甲骑兵出现很早，只是现代的影视剧表现不够到位。

　　虽然打败了乌桓骑兵，但曹操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些天赋异禀的骑兵战士，如果能够同时拥有严明的纪律，将会成为怎样可怕的骑兵军团。因此曹操将乌桓等少数民族天赋骑兵正部落迁入内地，作为自己的骑兵主力。于是三郡乌桓成为“天下名骑”。而打败三郡乌桓的曹操骑兵主力，后来逐渐成为曹操的亲兵部队，在许褚等悍将的指挥下被称为“虎豹骑”。

　　损益连弩有诸葛

　　不过，并不是所有北方汉族和少数民族骑兵都归了曹操。例如赵云和马超，作为蜀汉最兴盛时著名的骑兵将领，他们麾下分别集中了西凉和辽东的部分骑兵精锐。但是由于蜀汉控制区几乎不产战马，因此这些精锐骑兵陷入了死伤一个少一个的境地，无法有效得到补充。既然没有能够与北方曹魏骑兵相抗衡的骑兵，又必须克制对方，蜀汉不得不走上了以步制骑的道路。

　　当然，诸葛亮也好，刘关张这样马上打天下的人也好。他们都明白单靠步兵，即便能够在列阵状态下打败骑兵，仍然会陷入“跑不过追不上”的悲剧状态。所以诸葛亮在历次对曹魏的战争中，逐渐建立起一套以弓弩为基础，结合步兵、骑兵、车兵甚至野战筑垒和障碍的复杂作战阵势体系，这就是后来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八阵图”。

　　图：“弩机”是弩的核心，也是中国古代工程学的伟大发明。利用弩机，一名步兵经过简单的训练，便可成为一名合格的弓弩手。

　　“八阵图”和蜀军的主力，是弩兵。史书上说诸葛亮“损益连弩”，这与我们通常所认为的诸葛亮发明连弩，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中国的弩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大规模应用在战场上，与西方的十字弓相比，中国弩的弩弓采用储能效果更好的复合弓，而且有以统一标准制造的青铜弩机，便于维修。最重要的是，到汉朝时期，中国弩已经广泛使用带有瞄准分划的望山，使得弩的精度大大提升，弩手的培训难度也大幅下降。至此汉弩已经成为冷兵器时代的超级“步枪”。在汉匈战争中，李广和李陵等将领指挥弩兵在武钢车的保护下多次以少胜多重创匈奴主力。

　　中国最初的连弩，出现在战国时期，喜欢研究攻城守城的墨子就曾经记录过所谓“连弩之车”。这种连弩采用绞车驱动，发射大型弩箭，最可怕的是弩箭尾部连有绳索，发射之后还能拽回来。估计大家说这简直就是现代的“捕鲸炮”，实际上秦始皇真的用大型连弩作为捕鱼工具使用过。

　　图：诸葛连弩结构图，它独创了一个箭匣，与后世步枪的弹匣很相似。

　　在三国时期，不但蜀汉，魏国和吴国军队中都有两汉制式的连弩，比如魏明帝就曾写诗：“发机若雷讯，一发连四五。”但到了诸葛亮手里，他却给连弩装上了容量十支弩箭的弹匣，这样一来弩箭连续发射就有了稳定的弹药供给。并且将弩箭缩到约合18厘米的长度。虽然这种超级连弩被称为“元戎”，但也许我们应该叫它“弩箭版AK47”。

　　有了能够在短时间内连续投射弩箭的诸葛连弩，蜀军弩兵的战斗力自然远超过同时期魏国和吴国的水平。再考虑到蜀军作战的环境经常是高林深谷这样不利于敌方骑兵发挥优势的区域，蜀军以弩兵配合诸葛亮改进的拒马甚至铁蒺藜，在有利于弩兵发挥的山林谷地，能够剥夺敌方骑兵的机动性，使得对手成为自己的死靶子。实际上，无论是张郃，还是善用大刀的王双，都是在这样不利于自己发挥的场地成为诸葛连弩的牺牲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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